中国拒收“洋垃圾”后,90后农民发明麦秆吸管,解救崩溃的美国人
去年6月,美国人杰克,来到中国义乌的小商品市场。
杰克是美国西雅图一个吸管品牌的老板。这次来义乌,目的是为了物色一款“环保吸管”。
在美国,吸管是刚需。“一个美国人平均每天要用1.6根吸管。”
这几年,美国各州相继颁布“限塑令”。其中就包括,禁止使用塑料吸管。
“7月1日后,西雅图政府就会全面禁止餐饮店提供塑料吸管”。在那之前,杰克必须找到一种环保材料,替代过去的塑料吸管。
在吸管行业,素有“天下吸管出义乌”的说法,义乌的吸管称霸全世界90%的市场。
杰克在义乌搜寻了一番,发现了一款用麦秆做的手工艺品。尽管它不是吸管,但它有孔、轻便、环保可降解。他的眼睛亮了。回美国前,他把订货的事情,交给了中国贸易商。
贸易商打听了一圈,发现这么原始的产品,很难找到现成的供货商。最后,他竟然在淘宝上发现有4、5家,做纯麦秆的。考察之后,他委托濮阳的一个老板帮忙定制麦秆吸管。
这个濮阳的老板叫孟凡耀,在淘宝卖了5年的纯麦秆。尽管他从没想过,有人会找他,把麦秆加工成吸管。但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,他就完成了任务。
河南濮阳市清丰县,是小麦种植的集中地。孟凡耀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娃。“家家户户都种着七、八亩小麦。”每到6月,麦子成熟,一眼望去,田里金黄一片。
小麦田里,还长着一种特殊的麦子,“这种麦子不是粮食,它最有用的部位是麦秆,专用来编草帽。”
小时候,孟凡耀经常跟着大人到田里割麦秆。一手拿镰刀,一手抓麦秆,对准根部一刀割下去,麦秆整齐地被分离开来。
把麦秆拿回家后,大人们就抱着麦秆坐在门口,手工把麦秆一根根编在一起,不一会儿就成了一条“小辫子”。这些“小辫子”最后以一根几毛钱的价格,卖到了附近的工厂。那里的工人再将它们加工成草帽、草鞋。
在那时,孟凡耀喜欢挑一根粗的麦秆,用剪刀剪掉头尾,直接插到杯子里喝水、喝牛奶。他听大人说,用麦秆喝水,是老早以前就流传下来的农村“传统”。
2009年,孟凡耀从技校毕业,到江苏工作了3年后,回到老家濮阳市,在一家机械厂里的打工,后来又自己买机床,回村里创业,做机械品加工。
2021年,村子里来了几个外地贩子,说要回收未加工的麦秆,买回去做成“麦秆画”的手工艺品。“还问以后能不能在网上交易。”
那之后,孟凡耀尝试着把家里的麦秆上架到淘宝店里,结果发现来买的人不少。第一年就卖了几百斤麦秆。“当时是论斤卖,一斤几元钱。比卖给草鞋厂,要贵多了。”
一直到去年,孟凡耀已经从淘宝店累计卖出了好几吨麦秆。自家种的麦秆供不应求,他又派发传单,召集村里2000多个村民,和隔壁的几个村子,把麦秆卖给他。
被老外盯上的麦秆吸管
去年6月,一个江西的外贸公司在旺旺上找到孟凡耀,“你能帮我把麦秆加工成吸管吗?老外要。”
根据联合国数据,过去20多年,中国一直是美国、英国、澳大利亚、日本等国的“垃圾倾销地”,进口了全球72%的塑料垃圾,将它回收再利用。
从去年1月开始,中国全面禁止了国外的24种“洋垃圾”靠岸。
几个月后,“垃圾产业”链条的多米诺骨牌逐渐发生效应。美国的垃圾处理厂受到了很大的冲击,当地废弃物处理成本飙升。
美国加快了当地限塑令的出台。去年7月1日,西雅图政府全面禁止餐饮店提供塑料吸管。随后,洛杉矶、华盛顿也宣布禁止塑料吸管。
一次性塑料吸管,至少要2000年才能在大自然中被降解。一纸诏令,让很多外国商家跑到义乌物色环保材料。
最后,他们把目光投向了麦秆。因为它有孔、轻便、还可降解,属于环保材料。
没有批量生产吸管经验的孟凡耀,受外贸公司所托,宅在家里钻研吸管的做法。一开始,他像小时候那样,用剪刀咔嚓一刀下去,结果,麦秆裂了。“太脆,没有韧性,一受到外力就崩开了。”
那几天,孟凡耀尝试了十几种做吸管的方法,废掉了几百根麦秆。最后,还是客户的话管用,“为什么不用水煮一下?”
孟凡耀这才恍然大悟。他先用水把麦秆泡软,然后再剪,吸管失去了脆感,变得韧性十足。
剪好的吸管放进盐水里,高温煮开,也起到了清洗的作用,盐能把麦秆里的灰尘洗净。最后,吸管经过消毒、晒干,就可以包装了。
一系列的工序后,“麦秆吸管的质感,不比塑料的差。”
仅仅用了一个月时间,孟凡耀就在客户的帮助下,研发出了麦秆吸管的制作工艺。
去年下半年,这个江西的外贸公司每个月都在店里订100万根吸管。去年年底,又有几家安徽的外贸商找到他,要求定做麦秆吸管。
那段时间,孟凡耀开始留意起国际新闻。他发现:新西兰已经开始严格执行限塑令,英国也宣布要在2021年,完全禁止塑料吸管等一次性物品的使用。
孟凡耀敏锐地察觉到,吸管生意可能比纯麦秆生意更有前景。于是,他在店里正式挂上吸管的链接。
撑起店里销量的十几个老太太
孟凡耀所在的村子里,总共有2000多口人。十几年前,年轻人都在村里,农活之余,大家都拿着麦秆编草帽辫子,最兴盛的时候,附近的草帽工厂有好几家。
但这些年,草帽工厂只剩下2家,年轻人出门打工了。留下来的,几乎全是老人和留守儿童,孟凡耀是为数不多的90后。
为了应付每月几百万根的吸管需求,他开始动员村里的老人。
每天,他5点起床,把当天的麦秆从仓库里拖出来,泡在大缸里。泡上一个小时,麦秆软了,十几个老太太们也来“上班”了。
早上6点,63岁的张细柳就准时拎着手袋出门。走几分钟路,到了孟凡耀的小作坊里。
张细柳和老伴带着上小学的孙子住在村里。白天,老伴去田里忙农活,孙子上学,她就在门口的大树下,一个人编草帽辫子。一天下来,编草辫只能卖几元钱。“不编,手里没活又闲得慌。”
年初,她听说孟凡耀在招老人帮忙。“有人在那里剪吸管,一天挣了几十元。关键是自由,想去就去,想下班就下班。”于是,她也报了名。
张细柳最爱和老太太们围着桌子,一边剪吸管,一边唠嗑。
这些老太太们跟麦秆打了一辈子交道,她们一眼就能看出,哪些麦秆没泡好,哪些麦秆泡过头了。“剪的时候,还能帮忙把质量不好的挑出来。”
十几个老太太,一天能帮孟凡耀剪几万根吸管。谁也不知道,这些即将在美国热销的环保吸管,竟然是从河南清丰县的一群老太太手里做出来的。
这些吸管,撑起了孟凡耀店里上半年的销量。
你的吸管,是什么垃圾?
开发出来的麦秆吸管,除了卖给外贸商,另外一大客源是火锅店、餐饮店老板。
在店铺链接里,孟凡耀还为这些客户分了不同的规格,比如,400支吸管能卖18元,4000只吸管能卖到130元。
今年7月初,情况又有了变化。
有不少买家进店问他:“你的麦秆吸管,是什么垃圾?”
“被问懵了,刚开始以为是捣乱的,没放心上。”后来,问的人多了,他才知道原来石家庄开始搞垃圾分类了。
那阵子,孟凡耀每天忙着收麦秆、加工吸管、发货打包,并没有留意国内发生的那场如火如荼的“垃圾革命”。
但变化已经逐渐地发生了。很多人在垃圾分类的氛围里,也意识塑料制品的危害。
这个月,孟凡耀接了不少石家庄普通买家的单子,“几十根、上百跟。”不成规模,却让麦秆吸管开始被居民接受。
张悦在石家庄一家公司做行政主管,今年,她儿子刚满2岁。听说市场上的一次性吸管大多含有害物质,她开始在孟凡耀店里下单麦秆吸管。
现在,孟凡耀一个月能生产200万根吸管。最近,陆续又有几位大客户来找他下订单。“一定就是几百万根。” 他想了想,还是推掉了。“毕竟,老太太每天只能剪那么多,也不能逼她们嘛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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